2002年3月25日,山东省烟台招远市贾庄子村驶来了一辆小轿车。小轿车不算多名贵,可在这个闭塞的小山村里也算是稀罕,不过更稀罕的,是车里坐着的人,一帮村民们前呼后拥地围观着。
路途泥泞,最后这辆小轿车停在了赵家的家门口。
赵家这院子里院子外早已围满了人,里三层外三层地,这阵仗仿佛是来了什么大明星。有些个子小的娃娃生怕看不见,干脆骑在父亲的脖子上看。
此时,赵家的大女儿赵庆香从车上下来,她身旁文质彬彬的男人正是她的丈夫——魏斌。
不是啥大明星,但整个村,包括整个乡没人不知道她的名字,她可是村里第一个留学美国的女博士。
要知道那个年代,农村孩子考上大学都相当不容易,更何况赵家还出了个了不起的女。
据当时的村民回忆,那天的赵父赵玉令可谓是春风满面,脸上写满了得意。
可这时候,人群里却传来不合时宜的声音:“赵家这么优秀,但他家儿子就可惜喽……”
话音刚落,赵玉令立马变了脸色。“没啥好看的,都走吧。”他一边赶着看热闹的村民,一边将女儿女婿撵回屋子。
关上了门,看上去风光的赵家却立马变得分崩离析。此时的赵令香和怎会得知,这竟是一道“死”门。
第二天下午,警方接到一通从赵家打来的报警电话。
警方火速赶到现场,刚到门口,一大股强烈的血腥味立马冲进了鼻腔。
接着在卧室,发现了两具尸体,死者正是赵庆香和丈夫。
死者躺在床上,屋子里血迹横飞。二人的头部一共被斧子砍了二十多下,早已不成人形。
“太残忍了,面部和头部都血肉模糊了,感觉有什么血海深仇。”看到现场的警察这么说。
而残忍杀害二人的不是别人,正是赵庆香的亲生父亲,赵玉令。
赵玉令冷静地告诉警方,这两人都是自己杀的,并拿出一把带血的斧头说这就是凶器。
被捕后的赵玉令也从未表示过一丝悔意,“女儿白养了,该杀!”、“我自己养的我凭什么不能杀?我就该她一出生就给她掐死!”
据赵家的邻居说,案发的当天上午,曾经听到赵家传来激烈的争吵。
赵玉令到底为何对优秀的女儿女婿痛下杀手?案发之前赵家到底在吵什么?
赵庆香1972年出生在山东省招远市贾家村的赵家。新生命的降临并未让赵家喜悦,反而父亲赵玉令看到出生的是女儿后只有满脸的嫌弃。
两年后,赵庆香的弟弟赵清泉出生,父亲赵玉令甚至激动得喜极而泣,对于儿子那可真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。
赵庆香很小的时候就能感受到父母对待自己和弟弟的差异,而这,反而让她小小年纪就非常懂事乖巧。
可乖巧懂事也换不来父母的怜爱,她在这个家的唯一作用就是照顾弟弟。然而在父母的娇生惯养及姐姐的细心照顾下,赵清泉不但没有茁壮成长,还患上了脑膜炎。
赵庆香在家里洗衣做饭,在学校里也卯了劲地学习。因为她知道,只有死命地读书或许才有出人头地的一天。
可她从学校带回来的奖状,父母连正眼都不看一眼,相反弟弟自己穿了袜子,却被表扬了一整天。
这些区别对待一开始也让赵庆香寒心,但她发现班里的很多女同学都有着和她一样的处境。
她渐渐习惯甚至接受这样的家庭环境,也许这就是女孩子的命运,注定得不到宠爱。
初中毕业后,赵庆香以全校第一的好成绩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,但赵玉令却怎么都不允许她再读书。
“女娃娃读那么多书有啥子用,赶紧帮着家里干农活。”任凭赵庆香怎么哀求,赵玉令都置之不理。
不过这时,一旁的村民开口劝了赵玉令:“你家女儿学习这么好,现在读书人吃香的嘞。”“她现在能赚几个钱,等她读书回来,有你们好日子过的。”
听完这些话,赵玉令滴溜了一下眼珠,好像确实有道理,于是他咬咬牙决定供完赵庆香读高中。
其实当时高中的学费并不高,赵玉令给的生活费也让赵庆香时常饿肚子。但这份别有用心的恩惠,却让赵庆香记了一辈子,她觉得父亲也是爱她的。
1990年,赵庆香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南开大学化学系,这贫瘠的小山村竟然出了一个女大学生,这事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。
可赵玉令并不开心,因为今年儿子脑膜炎发展成了癫痫,只能长期服用药物。
他不但不资助女儿上大学,还提出了过分的要求。
“你去上学,我们一分钱不会给你,你还要每个月给家里寄钱,做不到就不准去。”
那时候上大学是免费的,但麻烦的是城里的开销可不是一笔小钱。
为了多赚些钱,赵庆香一口气打了三份工,一个馒头她能吃两顿,因为营养不良搞得例假都不准时了。但每个月仍然雷打不动地给家里寄钱。
所幸当时她申请的助学金补助下来了,而且国家也出台了政策,每月有粮票之后的日子也能让她稍稍喘口气。
大学四年,赵庆香从未找家里要过一分钱,而赵家却靠着她每月寄来的钱盖上了新房,可见她对赵家实实在在的付出。
比起其他女大学生,赵庆香身上多了一丝坚韧和乐观,虽然她长相不出众,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,她也在闪闪发光。
而有人,也看到了她身上的闪光点。
魏斌是赵庆香的同学,在朝夕相处的日子里,他逐渐爱上了这个朴实却又坚毅的女孩。
在他的追求下,两人顺理成章地成了恋人。而魏斌的爱,也让赵庆香的世界变得不一样了。
原来女人,也是能被关怀被爱的。
每次他们在食堂吃饭,魏斌总会偷偷往她碗里夹肉。有时候打工太晚了,她一出门就能看见一个宽厚的身影在门口等着她。
这些偏爱是她在家庭里从未感受过的,也从未奢望过的。魏斌的鼓励和帮助,也让赵庆香从原生家庭的自卑里走了出来。两个奋进的年轻人一起携手畅想着属于他们的未来。
他就像是她晦暗生活里一盏灯,照亮着她前方的路。
临近毕业时,两人都有了出国深造的念头,想去更远的世界开启他们人生的新篇章。
魏斌家人虽然全力支持,但赵玉令肯定是举双手反对的。三年高中,四年大学,这“摇钱树”等了七年咋还不开花结果呢?
最后还是魏斌亲自找了赵玉令,试图说服他。最后费了一番嘴皮子,才算是说动了赵玉令。
但赵玉令提出了两条要求,要做到才允许女儿出国留学。
第一,家里没钱,学费生活费你要自己出。到了美国拿了奖学金有了工资后,第一时间要寄回给家里。
第二,你俩必须在国内领证结了婚才能出国,不然以后你们分手了,我这女儿嫁不出去咋整?
魏斌的家庭和赵庆香的家庭可谓是天上的地下,对于魏斌的决定和选择,他的父母选择无条件支持,而赵庆香的父母,只有无限的拒绝和打压。
为了支持魏斌,魏斌的父母不仅资助了魏斌的学费和生活费,同时还资助了赵庆香。
随后,二人依照赵玉令的要求在国内举办了简单的婚礼,魏斌父母还给了两万块作为彩礼钱,而这份彩礼钱也被赵玉令要走了。
但奇葩的是,赵家为了省这笔嫁妆钱,即使是他提出的要办婚礼,但却找了个借口拒绝出席婚礼现场。
好在魏家人都心宽,他们也很喜欢赵庆香这个坚韧善良的姑娘,也就没计较。
于是两个优秀的年轻人手拉手,共赴他们的“美国梦”。
和我们印象里留学生的阔绰生活完全不一样,在美国的魏斌和赵庆香过得十分拮据。
魏斌家虽然是小康家庭,但是想要负担两个人在美国的学费和开销是很吃力的。魏斌也很心疼父母,从不多要钱。
两人都是一边读书一边打着好几份工,一分钱掰成两份来花,住房食宿都是能省则省。魏斌1998年申请转读计算机,当时为了办外籍学生非移民签证需要银行存款证明,而那些是他四处找朋友借的零碎拼凑出来的。
据魏斌和赵庆香在国外的朋友回忆,他俩的日子一直过得很拮据,很少有娱乐活动,聚餐和派对他们都很少出席,更别提什么旅游了,几乎就是不停地工作和学习。
有很长一段时间二人的生活费全靠赵庆香的全额奖学金撑着,大概1100美元一个月。魏斌曾向友人这样描述过他们的生活,“弹尽粮绝,人困马乏”。
可无论生活多困难,赵庆香几乎每个月都准时给家里寄钱。有一次寄钱晚了两天,赵父甚至不惜打了个越洋电话来骂。“你困难?你癫痫的弟弟不困难?你爹你妈不困难?你在国外吃香的喝辣的,让我们吃苦,你有没有良心?”
同年的10月,赵庆香给魏斌生了个大胖小子。赵庆香产后因为身体不好,休了很长时间的产假,耽误了很多实验进度,让其导师颇为不满。
同一时间,小两口接到了两通电话。一边是魏斌父母得知消息后主动要求办帮他们带孩子,减轻些负担。一边是赵父不管不顾的狮子大开口,声称拿不出钱来还要打欠条。
再三考虑之下,赵庆香决定将孩子送到国内的公婆家。对于魏家,她只剩下感动和愧疚。而对于赵家,她只有满满的无奈和无力。
许多次丈夫魏斌和身边的朋友都劝过赵庆香,让她摆脱赵家。她这么多年该报的恩也报够了,赵家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。可是赵庆香还是没狠下心,毕竟那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弟弟。
之后凭借着他们自身的努力,日子很快就雨过天晴。
毕业后,赵庆香成功进入强生公司工作,魏斌也拿到了一份软件工程师的工作。
日子渐渐地好转起来,两个人还买了一台二手车,并在他们排队了很久的幼儿园附近租了一间TOWN HOUSE(带有车位的联排式住宅),做好一切的准备后,他们决定回国将儿子接回身边。
两人的经济条件谈不上多宽裕,但比起之前是要好的。他们给自己留了一些钱为了之后的灾枝病叶和儿子将来的教育费用,其余都带回了国内。
而这一去,却是有去无回。
2002年的春节期间,小两口先是回到了魏斌在天津的老家。看到了几年没见的儿子,赵庆香激动地流出泪水,作为母亲,谁又愿意和亲生骨肉分离呢?
作为报答和感谢,小两口给二老准备了一万美金。在那个年代一万美金已经很多了,但赵庆香心里还是觉得不够,毕竟公婆多年的恩情和当初的资助,远比金钱更加沉甸甸。
之后五口人热热闹闹地过了个春节,漂泊异乡多年的二人,终于体会到了家里的温馨。
另一头,赵玉令得知女儿回国后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,在电话里他一再要求女儿回老家,并且要带上小孙子。
于是赵庆香和魏斌决定3月下旬回山东的老家去,而在临近出发时儿子却得了感冒,担心路途颠簸加重病情,于是决定让儿子还是留在公婆家。
临走前,赵庆香依依不舍地亲了亲儿子的额头说:“这次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你了。”
3月25日,赵庆香和魏斌回到了山东招远市贾庄子村。赵父在外人面前佯装着喜悦迎接着女儿和女婿,面对众人的夸赞他沾沾自喜。
“你教出这么好的女儿,真是教导有方。”
3月26日,“教导有方”的赵玉令用斧子将女儿和女婿活活砍死,这两天究竟发生了什么?
赵庆香和魏斌进了屋子后,赵玉令就一直摆着个脸色,显然是对小孙子没带回来很不高兴,即便赵庆香和魏斌拎了好几箱礼物回来,他都没抬眼看过。当天晚上也就随便吃了点,饭桌上几个人都相顾无言。
赵母身体一直不好,但是赵父第二天却起了个大早,破天荒地张罗了一桌子菜。
这份待遇,赵庆香以前想都不敢想,但此时的她那会知道,这将是她的最后一餐。
饭桌上的赵父很是兴奋,还喝了点小酒。饭吃到一半,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要求。
“你俩在国外挣大钱,过好日子。但你弟弟28岁了,身子不好,现在相着个好对象,你拿点钱给他买个房子。”
家里的房子不久前才翻了新,现在又要买新房,赵庆香现在也拿不出什么钱。
眼看着赵庆香没说话,魏斌先开了口:“你是长辈我们尊敬你,但钱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的。这几年她给你们家打的钱也不少了,你也该体谅她。”
之后魏斌掏出了剩余的钱,一共9000元。“给了我父母一万,只剩这么多了,也算是仁至义尽了。”
或许是因为有丈夫在身边,赵庆香第一次拒绝了父亲的要求。“弟弟已经28岁了,他不能什么都依赖我。”
这些话,却彻底地激怒了赵玉令,他大喊着“是你吸走了我儿子的阳气,他才该过上你现在的生活,你就是个白眼狼!”他连那9000元都没有收,摔下筷子就往屋外走。
小两口也没多想,之后回到屋里睡起了午觉。
下午1点左右,赵玉令提着一把砍柴的斧头来到了他们房间,他硬生生砍了二十多下,每一次都下了狠手,女儿和女婿甚至来不及发出声响,就死在了血泊中。
之后他拨打了110,淡定地坐在家门口等待着警察到来……
2002年10月28日,赵玉令被判处死刑。
法院后来对赵庆香和魏斌的遗物进行清点,两个人身上只剩下仅仅1000美元。
而荒谬的是,之后赵庆香的舅舅和赵庆香的弟弟赵庆泉提起了上诉,要求分割赵庆香的遗产,还要分割当时留给魏斌父母的一万美元,法院驳回了他们的请求。
而他们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,他本该有一对优秀的双亲,本该享受高质量的教育……倘若长大后他得知自己的外公亲手了自己的父母,该会是怎样的心情?
赵庆香像是泥沼里开出的惊艳绝伦的花,可惜最后还是被骨肉血亲狠狠踩碎。
她竭尽全力离开这座小山村,拼了命地出人头地想改写自己的命运。她差一点点,就要幸福了。
可最后,她还是葬身在这片小山村,葬身在至亲之人的乱斧之下。